之後的日子裏,這日本人竟三天兩頭地往學校跑,每次一來就纏在玉芬身邊。他長得就像典型的日本人,個子幾乎沒有玉芬高,五短身材,但相貌還算端正。玉芬對這個人其實並沒有什麼好感,一方面學歷差距太大,想法頗有出入,另一方面種族不同,生活習慣有別。但基於禮貌,她還是很客氣地接待他,並沒有使他難堪。想不到他竟因此認為這是兩人之間的一大進展,過沒多久,也不需央求媒人婆,他就自己主動向玉芬求婚。玉芬怔了一下,只能向他解釋家中的經濟情況,推說自己實在不能為了自己的婚事放下這個重擔。沒想到義景卻馬上說:『反正我在台灣沒有親人,以後我就住在妳家,妳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,不但妳的薪水可以繼續交給妳的母親,我的薪水也可以用來幫助這個家。』看他一臉誠懇的模樣,玉芬鼻頭一酸,淚水差點就從眼眶中篡了出來。她轉過頭偷偷地拭去眼角的淚水,心中浮現幾年前向父親生前的八拜之交陳叔借錢時,陳嬸總用尖酸刻薄的風涼話羞辱的窘況。就是因為如此,她才決定寧可犠生自己的幸福來支撐這個家,也不願讓家人再去看別人的臉色。而阿明也是看見她回到家時紅腫的雙眼,才決定放棄升學。現在義景願意幫她照顧這個家,那她也許可以栽培其他弟妹繼續念書,不至於放棄學業。何況阿明一走,家中正缺個男人商量事情。想到義景願意照顧家人的這份誠意,想到家人從此可能可以過較好的日子,玉芬考慮之後,終於緩緩地點了點頭。
他們婚禮辦得相當簡單。玉芬家中早已沒什麼親戚朋友來往了,而義景的家人都在日本,也不願來台灣參加婚禮。所以她只邀了學校中較常來往的幾位同事。諷刺的是,在他們結婚當天,日軍在南洋戰場已經失利,阿明隨著節節敗退的日兵逃入疾病猖厥的南洋叢林,因為水土不服,部隊又斷糧斷水,再加上染了病又缺乏醫治,在幾番和死神掙扎之後,終於還是不甘心地在那裏嚥下了最後一口氣。當然這種消息在日軍對百姓的消息封鎖下,玉芬他們當時是不會知道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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