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使傳說(1)

天使傳說
一、

這是一個星期六的早晨，暖暖的陽光從窗外射進房間裏。

老婆婆坐在輪椅上，孤伶伶地看著窗外，好像在期待著什麼。她的窗戶正好對著停車場，偶爾有車子停進來，她總會滿心期待地看著下車的是什麼人，然而，她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失望。

這是一家療養院，專門收容行動不便或患有病痛的老人們。七年多以前，她不小心摔了一跤，造成下半身癱瘓，語言能力也產生障礙，連話都說不清楚了。兒子把她送進這裏之後，就很少來看過她了。每個週末，她總是滿心期待著兒子會在她面前出現。然而，總是失望的時候居多。

正望著窗外出神時，有人在門上敲了敲，她的心忽然跳動了幾下。

『婆婆，妳今天好嗎？』一個陌生而年輕的聲音。不是兒子來看她，她的一顆心又往下沈了。

『我們能為妳唱首歌曲嗎？』另一個聲音又問。

這是每個星期六都來這家療養院的志工團體，他們在各病房探訪每個住客，陪他們聊天，或唱歌給他們聽。她雖然其實也並不是特別討厭這些人，但就是不太歡迎他們。事實上，除了看護之外，她甚至不歡迎任何人。

『走開！』她心裏想著，但聲音到了嘴裏，只剩難以理解的呻吟聲。那些志工們顯然不瞭解她發出的那些聲音，走近了她，愉快地唱了起來。

『你們甚至連我的嫌惡都不瞭解，怎麼能瞭解我心裏的苦呢？』她心裏想著，覺得對這一切非常厭惡。於是吃力地把輪椅轉了個方向，伸出手想推開最靠近她的人。

但就在她轉過來的時候，看到了眼前這個年輕人，她愣住了！

『不可能，不可能是他！』她想。這個年輕人像極了她的孫子！

她的記憶回到了十年前的一個夜晚。那個時候，她的孫子還在高中的年紀，因為飽受憂鬱症的折磨，情緒極不穩定，鬧過幾次自殺，因此隨時都需要有人看著。兒子和媳婦因為工作的關係，無法隨時照顧，因此把孩子送過來她的住處和她一起住一陣子。那孩子平常是個很溫順的孩子，但一發作起來的時候，卻會想盡辦法執意要尋死，因此她也必須經常提心吊膽，對她而言，的確是個不輕的負擔。

一個晚上，就當她在沙發上打盹的時候，那孩子竟在浴室裏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！這件事即使這麼多年後的現在回想起來，心中仍覺得痛。

正當她陷入過去的傷痛中時，感覺到有一支手拍了拍她的肩膀，她的思緒又被帶回到這個房間裏，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流下了眼淚。那年輕人不斷地輕拍著她的肩膀，試圖安撫她的情緒。

『但他們哪裏知道我心中正在想什麼呢？』她想著，又恢復了之前那副冷漠的表情。只是，原本想把他們推開的手卻收了回來。

再仔細看了看眼前這個黃皮膚的年輕人，哪裏像自己的孫子呢？他甚至不像自己一樣是個白種人！真不知道剛才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錯覺。

他們唱完歌之後，向她告別離開。她仍是孤伶伶地看著窗外，看著停車場。

暖暖的陽光仍然窗外照射進來。但這畢竟是冬天，看著窗外落葉凋零只剩枯枝的樹，多多少少還是會帶給她一絲寒意。

『有誰了解我心裏在想什麼呢？』她想：『又有誰會在乎呢？』